2010-09-28
復 仇 （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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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個爺》之六爺 復 仇 復 仇 ◆ 裴子華 六爺?shù)囊簧且粋�讓全家簇的后生感到無比光榮和驕傲，但也讓還活在世的老哥幾個無比悲哀、傷感的故事。提起六爺?shù)氖�，哥幾個往往要發(fā)一通感慨，大有欲說還休，欲罷不能之態(tài)。 六爺沒有進過軍營，但是受二爺?shù)挠绊懀唧w說是受二爺帶來的那只步槍的影響，六爺竟然練就了一手玩槍的本領：點射、連射、跪、蹲、爬、站，單臂、反手，白天黑夜拼刺刀，講戰(zhàn)術據(jù)說無所不能，樣樣精通。六爺在家中那會兒常恨自己生不逢時，沒有趕上抗日戰(zhàn)爭，不能殺敵衛(wèi)國、建功立業(yè)。不過后來組建民兵連，受村人的抬舉和推薦，六爺終于有機會一展身手，當上了一名民兵。在歷次的比武大賽中，六爺常常能突出奇兵，過關斬將屢奪冠軍，最后終于一躍升遷為民兵連長。 當上民兵連長的六爺英武神氣，常常會接到武裝部部長和公社書記發(fā)來的調(diào)令，要求他“巡回比武”或者比賽奪冠。據(jù)說六爺最遠到過省城與正規(guī)軍比過槍，賽過武。也就是在那次六爺抱著獎牌、獎狀回到公社時，武裝部部長以久不回家為由叫六爺回家看看。本來六爺接下來的任務是到省軍區(qū)觀摩表演的，想想自己一走兩年，給老婆孩子一口饃、一根線都沒有捎去過，心中就有些不忍，如今回到家鄉(xiāng)，也算是光宗耀祖、榮歸故里，給他娘們爭了點顏面，那種愧疚的心情才稍稍有所釋然。 六爺興沖沖地推開家門，大喊著大立、二立的名字，搜尋著將會從各個角落撲出的大立、二立和他的“小妖精”。 “小妖精”是六爺?shù)睦掀磐跣闾m，“小妖精”是六爺對六婆的愛稱。 想當初，土地改革時，六爺為了得到王商虎的閨女王秀蘭，可真是花了工夫費了勁。王商虎被土改隊員五花大綁投進牛棚后，眾鄉(xiāng)民撲進王家槍財槍物槍田地，跟瘋了一般。緊隨其后的六爺不這么干。六爺不動聲，不動色，偷偷地鉆進王家后院的地窖里，背了哭成淚人的王家小閨女，連夜趕回了十里外的老家。 說起來也算是緣分，土改前，十五六歲的六爺端著一副瘦骨嶙峋的骨架到王家打工，王家老爺子見六爺機靈可愛，遂收留了六爺，六爺便打著一份不輕不重，陪兒伴女的長工。兩年后，被王家當親兒子看待的六爺不知那根神經(jīng)出錯，突然不辭而別，蹤影皆無，直至鬧起了土改，改到了王家大院時，六爺突然象從地底里鉆出來，從天上掉下來，落到了如花似玉的秀蘭小姐面前。 后來的事，正如大家知道的那樣，二十一歲的六爺娶了十六歲的秀蘭姑娘，這一年正是國人熱烈歡慶新中國誕生的日子。 二十年來，六爺實踐著“男人一定要在外面立起一片天空來”的誓言。六婆對六爺?shù)摹捌D苦創(chuàng)業(yè)”表現(xiàn)出了無比的寬宏大量，默默地忍受著一人拉扯孩子的辛酸和刨土尋食的艱辛，期盼著六爺偶爾的回歸帶給她的愛情甘露。 立在當院的六爺，在靜謐中體驗著時間帶給他的震撼與煎熬。最后，還是忍不住時間的長久考驗一腳揣開了那兩片被稱做門扇的木板。 屋內(nèi)的陳設看的六爺有點發(fā)暈。六爺怎么也想不通，以前雖不富有但卻溫馨的家到那兒去了。不覆一物的土炕上，皴裂的泥皮瞪視著六爺赤紅的怪眼。地上東一條，西一屢零亂的破布、爛口袋，象是在編織著一張可怕的陷阱，更為可怕的是那張破桌爛凳子上擺放的東西。 “我的小妖精，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六爺憋了半天要喊的一句話，竟然變成了一句顫顫巍巍、軟綿綿的問話。說完這句話后，六爺就有點頭暈目眩，手腳發(fā)軟的感覺，終于支持不住，跟一截土墻一樣訇然倒地。高大的身軀碰倒了那張破桌，桌子上一撙靈牌滾落到六爺?shù)膽牙�。倒下的破桌子又擠翻了旁邊三條腿的凳子，凳子上的孝衫、紙燭灑落了一地。 六爺?shù)纳碥|被站在身后的大立、二立及其老哥幾個就地扶躺在那堆孝衣、孝衫上，一陣推拉掐打，六爺被眾人折騰得醒轉過來。 六爺虎目含淚，輕聲問：“咋回事？”大立、二立早已泣不成聲。六爺聽的有點來氣，閉了眼問跪爬在身旁的三爺。 “三哥”？ 三爺猶豫了一會，終于受不了窒息的空氣，說出了實情。 一年前。六爺被抽調(diào)到市里巡回比武后，公社又派來一位姓武的民兵連長。因為這個人一開口便說他是公安局出來的，所以，村人一致叫他為‘武公安’。武公安自見了六婆后，便被她的豐姿綽約給迷上了，武公安看著六婆的小蠻腰，那心里就開始長毛長草了，整日心猿意馬，魂不守舍的，五次三番找著借口往六爺家里跑，都被六婆攆出打進的吃了閉門羹。有一次，武公安借著酒瘋和二稈子村主任一起砸墻捶門非要強行往六爺家里闖，被路過的二爺拿了鋤，喊著要剁他們，才被嚇跑了。之后，武公安召集了一幫閑雜人員和幾名民兵以檢查槍支彈藥為名，硬闖入六爺家，被聞訊趕來的二爺、四爺?shù)融s出了門外，于是武公安便發(fā)一聲喊，吆喝著一群嘍嘍宵小，抓了四爺回了大隊部，直至第二天下午，四爺才瘸著腿回了家。 二個月前，六婆掐了一些苜蓿菜要回家，到村頭撞上了喝大了酒出外撒尿的武公安，六婆見了武公安心中自然有點發(fā)憷，轉頭就跑，武公安一邊提了褲子，一邊喊：“騷娘們，你給我站住，你個狐貍精，……你說，你偷了啥東西？”。 六婆顛著小腳，一手垮著籃子，一手捂蓋著頭上飄舞的毛巾，又不斷地回頭觀望著酒氣熏熏逼上來的武公安，不小心被一根數(shù)枝一絆，骨碌碌打兩個滾，一頭扎進了村口的枯井里。武公安嚇得立在原地發(fā)呆，被隨后趕來找尋武公安的二稈子主任死拉硬抱地拖到了酒桌上。 第二日下午，爛醉如泥的武公安被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哭喊聲驚醒，盤問之下，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遂胡亂地埋怨幾句二稈子不及早救人后逃之夭夭。 幾天后，武公安在群眾的檢舉、揭發(fā)下被公安局緝拿歸案，羈押在縣公安局的班房里，而二稈子也被公社罷免了村主任的職務，打入牛棚，充當飼養(yǎng)員。 六爺沒有象老哥幾個想象的那樣暴跳如雷，只是閉著眼靜靜的聽完后，掙脫眾人的按扶，翻身起來，端端正正的放好了六婆的靈牌后，從幾個嫂子、弟妹們端送來的吃的、喝的里很精細的挑食了一頓。 一連三天，六爺均在六婆的靈堂里吃喝各家送來的飯食。日子過的相當平靜，六爺?shù)谋憩F(xiàn)讓村人們失望，失望在于六爺沒有打、沒有鬧，甚至連哭也沒哭。 三天后，六爺去了一趟公社，又從公社去了一趟縣城，從縣城回來后，人們發(fā)現(xiàn)六爺?shù)男那楹枚嗔耍瑲馍埠枚嗔�，這讓老哥幾個的心塌實了許多，也讓一些村民們著實懊惱了許多。季節(jié)到了快要入秋的時候，二稈子到大石洼上給牛割草時從石洼上滾到溝里。待人們發(fā)現(xiàn)時，二稈子割草的鐮刀深深地扎進他的腰眼，血流遍地，氣絕身亡了。人們推測說，是二稈子一腳踏空跌到溝底，手里的鐮刀在滾落中戳進了他的腰子。 就在二稈子埋葬后的第五天，人們聽說縣里要舉行公審大會，要槍決一批人，而且還聽說武公安要陪沙場。這個消息讓人們振奮，村人們相商著去看看。 公審大會的那一天，殺人法場的鎖子峽峽口被看熱鬧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三爺、六爺和九爺也站在人叢里。 法場被綁了彩紙的繩子圈起來，靠著人群的一面還站了一溜手執(zhí)紅纓槍的紅衛(wèi)兵小將們和幾十個荷槍實彈的公安員。幾輛卡車遠遠的從縣城馳出，一會兒工夫就擠到近前，鳴笛、吆喝、過繩圈、停車再將囚犯一個個提留下來，點名驗身，逐個押進法場。這時執(zhí)行法官宣讀囚犯罪狀，之后囚犯們被分成兩列，一列靠北山墻墻根站立，另一列背對著觀眾。 見識過陣仗的人一看就明白，靠山站著的是一會兒需要到閻王爺那里去的，而背對觀眾的是讓他們來尿尿褲子，練練膽，陪陪沙場而已。 “三哥，后腦勺突起的那家伙不就是武公安嗎？……對，背對咱們的，倒數(shù)第三個�！�，就那個畜生，王八蛋，看那個慫樣”九爺憤憤不平地說。 三爺?shù)梢谎劬艩敗安灰�，事多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