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而未夙

貓有九命。這個說法從來就沒有人去驗證，但令鎮(zhèn)子里的街坊沒有一個不信服的。但凡哪家有了希奇古怪的事，“被貓祟著了”幾乎是大家第一時間能夠想到的一致答案。所以，至今還有這般的故事在小鎮(zhèn)上傳說，就不足為奇了。 ,AsOt(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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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十歲，外婆特意擺了酒席。這也是鎮(zhèn)子里的習俗，妹子家家滿十歲是要宴請街坊的，大大方方喜喜慶慶的宣告吾家有女初長成了，酒席被稱為“及妍席”，大抵是意喻自己屋里的妹子家家要象花兒一樣開放，“換在舊年代，還可以就在酒席上提親了的�，F(xiàn)在世道變了，不作興這個了，也好，也不好，多少少了很多規(guī)矩和樂趣呢�！币辉�，外婆給我穿新衣，梳辮子，嘴里反反復復的的就念叨著這幾句話。末了，再三叮囑了我：“今天你坐正席的，上了席，你記得要坐有坐像，吃有吃像，莫掃了外公外婆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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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熏話熱之即，我從席上終于溜出來了，和伙伴們繞著鎮(zhèn)子“藏貓貓”。一個人在路燈的電線桿子下被伙伴用手絹蒙了眼睛，自數(shù)二十聲，就拽了手絹就開始了捉“藏貓貓”的人。而大伙多是散入街坊屋里的，或藏到門縫后面，或鉆到床下面，街坊見了，多是一笑，沒人呵斥。我穿過滿十娘屋里長長的弄子，藏到她家的堂屋門后面，才發(fā)現(xiàn)和一只純黃的貓窩在一處了，看著它圓圓的眼瞳，和眼瞳深處隱隱綽綽的自己的身影，感覺特別好，原來可以這樣安靜的居著。弄子是小鎮(zhèn)民居的一個特殊建筑，多是相鄰的兩家前面堂屋不肯共用了一垛墻，而后面廂房倒許得共垛，形成的一道僅僅容得兩個人擦肩而過的長長的里弄。滿十娘屋毗鄰的是水木匠屋，因了他發(fā)羊角瘋，我們這幫子妹子伢崽是不串他屋里的。但鎮(zhèn)子里街坊只說滿十娘屋里的弄子鬧“血污鬼”，“血污鬼”是小鎮(zhèn)的一個驚悚傳說，有個專門吸血的女鬼只要碰見了污穢事，就會附身，借了撞了邪的人的口胡言亂語，把當時的污穢事一一道來。而這鬼也只有鎮(zhèn)子里六鐵匠的天眼才看得到，街坊們都敬畏六鐵匠，他的天眼是被漣水河對面嵋山上的道公開鑿的，還教了他畫神符，做神水。滿十娘屋里撞了邪的二崽就是被六鐵匠用神水淋了皮鞭，一下下的打在身上，直到那污血鬼現(xiàn)了原神，化做一滴一滴的黑血在二崽身上冒出來，才救得二崽一條命。但二崽也從此再沒有清醒過，瘋瘋癡癡的在鎮(zhèn)子里轉(zhuǎn)，嘴里只嘟囔一句話：貓，我的貓，你們殺了我的貓。滿十娘傍晚在街巷里找到二崽，淚眼婆娑的牽了他回轉(zhuǎn)屋里。有一天，二崽落到了環(huán)繞小鎮(zhèn)淌流的漣水河里，隕了�！斑@都是上輩子造了孽啊，現(xiàn)世得了報應。”滿十娘嚎哭了好一陣，末了，只呆呆的沖來幫忙收殮的街坊說這一句話。二崽瘋癡了以后念念不忘的貓是漢昌家的，漢昌家有個傻妹子，一直被養(yǎng)在屋里好好的，忽然有一天跑了出來，讓街坊們?nèi)�傻了：傻妹子的肚子高挺著，估摸著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顯懷得厲害。她的貓這天不聽話，竄出了屋子，她是因了追貓跑到街巷里來了。 ik-?D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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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3]“醒醒，醒醒了�！蓖馄旁谝鼓幌碌慕窒锢锘艔埖男凶撸�找到我時，那只貓仍然呆在我眼前——我睡著了。被喚醒的我十分的恍惚，如此遭到外婆的呵斥也就在所難免的，“伊們都說貓是個邪物，你也沾�？簇埶钪�了，哪樣是好？！” {4"|I[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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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后從夢的深處驚醒，我仍然能聽到外婆發(fā)著顫音的叱責。 L`( 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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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屋子“進身”特別大，臨街面的是堂屋，時常被街道辦的造紙廠租來了堆放成捆成捆的黃紙。一般半個月左右就有一天堂屋里是空著的，造紙廠的紙被人買走了。“細妹，搭個話給你外婆啊，明天下午廠里又一批紙要放到你屋里。”造紙廠的大姨風風火火的喊住我，說。她約莫40歲了，用卡子別在耳朵后的頭發(fā)，略顯凌亂。她和造紙廠漢英廠長是一家人，也是我外婆的外甥女——她的母親是我外婆一母同胞的姐姐。外婆聽了我轉(zhuǎn)的話，笑笑，跟外公叨嘮，這大妹性子還就是急，不隔夜，夜里路過屋里講一聲就是了。 e/rI+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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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學回來，我喜歡趴在紙堆上寫作業(yè)，外婆往往是要數(shù)落我這樣子不好。但外公就會微笑了，說隨她吧，讀書作業(yè)不必過于拘泥。暑假里，我也多窩在紙堆上，那只黃貓什么時候來的，我沒有太多知覺。它趴在我身邊，一聲不吭。而我望著它好看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影子又盛在了它的眼底，心底里竟然莫名的生出幾分歡喜來，對它說你不是邪物，你不是。 {6m2Y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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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正從紙堆下走過，問細妹你跟哪個說話？ <Q DZu9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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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哦，不是，不是，是沒和哪個講話呢。我讀書。”我有絲慌亂，抽出壓在手肘下的課本，念出聲來。黃貓拱縮了身子，依偎著我。 Vp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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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外公白天多要到園藝場去看茶的成色，傍晚才回來。他喜歡穿著麻筍殼結(jié)的*鞋，踏在青石板的街巷里的腳步聲就不同于以往。我只要感覺到黃貓微微的弓起了身子，就知道定然是外公走到街巷口了。我沖它做個鬼臉，拍拍它的頭，跳下紙堆，出得門來，正好迎上外公，清脆的喊了：“外公，今天茶好么？” :S)";Vj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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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著呢。只等落一場雨，就可以采二道了�！蓖夤�笑吟吟的伸手撩了撩耷拉在我眼睛上的劉海，又說：“作業(yè)做完了嗎？是不是又和黃貓在一起說話了？” R)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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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了。黃貓今天有些怪異，我看見它的眼瞳總是不停的放大，好象受到什么東西驚嚇呢。我本來想看仔細了，正好外婆喊我，就沒有看它了�！蔽覍ν夤�說。 @G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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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興許你過敏了�；匚莅�，外婆等我們了�！蓖夤�眼底閃過一絲焦慮，但他牽了我的手，說：“這事不要跟外婆說吧，省得她擔憂。” |8QQ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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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紙廠來外婆家搬*紙，黃貓被大姨看見�！斑@只貓怎么藏到這里來了？漢昌屋里的三滿娘找了好些日子呢。要知會他們一聲才是。”漢昌和大姨家的漢英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兩家比鄰共垛。 +8IY992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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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3]“春上，也是撞邪了，大早就聽到三滿娘在罵街哪個屋里的缺了德，把個要斷氣的貓硬塞到她屋里的車輪子下面。街坊們就圍攏了看，嘖嘖嘆息，造孽造孽了呢，那黃貓倦縮著身子，浸在一洼血灘里。顯然只剩得一條命了�！� /^@k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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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情形，還真不是漢昌家的車子壓得，車輪子沒有沾一滴血漬。再說了，這黃貓好歹還是他屋里的物種，下不了這手�！� {_w xT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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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是公道話呢，也不曉得哪個沒天理的啊，這樣記恨我們�，F(xiàn)在倒是如何才好啊——”三滿娘抹著眼淚鼻涕，又起了罵腔。 DI<#Yf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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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講個因果，總還是哪里得罪了人，平素里又有哪個會做下這等事來？”有人接了三滿娘的罵腔，小聲嘟囔。街坊們聽到了，“哄”的一下就散了，折回自己屋門口。說是屋門口，其實就是站直了街弄，仍向漢昌家張望。 HeR'K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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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昌家的傻妹子自那日挺著肚子跑到街巷尋找黃貓露了一面后，再也沒有人見過。街坊有打聽的，三滿娘輕描淡寫的說送到龍山鄉(xiāng)下去了，丟人現(xiàn)眼的惹街坊笑話了。她這叫先發(fā)制人，直接堵了打聽的人想再問傻妹子怎么有了身孕的話頭。 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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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姨還是知道了，因為滿十外婆家的二崽有天擋了她行走的路，央求她保媒，把傻妹子許給他。 3 l1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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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妹子是個傻子啊。你娘要知道我保這個媒，還不要氣得嘔血？！快快打消了這個古怪的想頭，容些日子，我?guī)湍阄锷�一家好妹子�！贝笠蹄读耍�呸呸呸的沖地上吐了幾口口水，看著二崽瞪大了眼睛。 jnW7v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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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喜歡她一個。她的黃貓貓總跑到我屋里來，我娘打發(fā)我送回去，我看那妹子一點都不傻，是被關久了。也不知道她爺娘到底怎么想的，整天整天的把她關在屋里，悶傻了呢�！倍�崽小時候得過腦膜炎，留了后遺癥，腦子不太靈光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大姨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個正常人，怎么會和傻妹子有溝通。二崽大抵是揣摩出大姨心底的狐疑了，難為情的抓了抓腦袋，說：“我沒敢跟我娘交代，我和傻妹子好上了。現(xiàn)在你們都看見她的樣子了，怕是瞞不住了。今天我聽三滿娘說要把她送到鄉(xiāng)下去墮毛毛，那不可以。求你了，你和她屋里是親戚，保媒肯定成的�！� 1Z"j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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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孽，當真是作孽啊。大姨暗暗嘆息了一聲，說：“那我試試吧，明早上給你信�！绷畲笠倘f萬想不到的是三滿娘一口回絕了，說寧愿傻妹子丟人現(xiàn)眼，也不成全滿十娘屋里的崽。 lYs `kw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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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三滿娘生下傻妹子，滿十娘出言譏笑，并擇了當天出嫁，吹吹打打的宴請了鎮(zhèn)上的街坊。三滿娘倔了脾氣沖進滿十娘屋，大鬧新房，“搶男人搶不過我，就這樣來咒我，總有我看到你現(xiàn)世報的時候�！薄笆菗尣贿^你呢，也幸虧了沒有強過你，養(yǎng)個傻妹子還有臉到這里來鬧。換我，一根繩子上吊了�！蹦贻p時的滿十娘滿眼不屑的瞄著三滿娘，眼睛里明明冒出了火，話說出來卻是細聲慢氣的。她就是要看三滿娘出丑，雖然漢昌沒有到屋里來提親，但兩個人在街巷里迎面見了，倒也不失眉目傳情。誰知漢昌最終娶了三滿娘進屋，說是八字合。那天，滿十娘眼睛里噴著火，站在街巷口，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接親的人群歡歡喜喜的從身邊穿過。三滿娘果然被激怒了，一口氣堵在胸口，昏厥在地�；诺媒址悔s忙抬了她往漢昌屋里送。從此，兩個女子再也沒有搭過一句腔。 ;BYZ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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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恨著滿十娘�。克�屋里二崽落得個后遺癥，也算是應了你的咒。大家扯平了。都是沉芝麻爛谷子的事，莫翻舊帳啊。為妹子作想�！贝笠虅裾f著三滿娘。 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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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早莫再提這個話題了，我屋里妹子斷然是不會給她屋里的崽的。我明天就送傻妹子去鄉(xiāng)下�！比凉M娘被茶嗆了一下，猛烈的咳喘起來，一邊說，一邊對大姨說，臉脹得通紅，又說：“都是那貓惹得，看我哪天不殺了它�！� >uDa>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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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崽聽了大姨的回信，悶聲不響，轉(zhuǎn)身要走。大姨拽住了他的衣角，說：“二崽，你和傻妹子的事千萬莫跟別人講啊，要鬧出人命案子來的。三滿娘已經(jīng)和鄉(xiāng)下人家講好了，今天就會把傻妹子送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再說了，你娘也是萬萬不會應承了這門親事的，以后另尋戶人家的妹子過日子吧。”大姨想到三滿娘的態(tài)度，揣測著滿十娘也是斷然不會允了二崽的想法的，就把話說了。 uI5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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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肯定同意。是她讓我和妹子好的�！倍�崽甩下這句話，走了。大姨徹底愣了，站在街巷口半天不動彈，直到黃貓從她的腳邊竄過去�！鞍Γ�都是你造的孽，禍祟了兩屋子人罷�！贝笠锑�喃自語，回轉(zhuǎn)屋里。 $cxL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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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3]我最后一次在黃貓的眼瞳里看自己的影子，是一個烏云壓頂?shù)奶鞖狻＠茁曓Z隆隆的從厚厚的烏云里傳過來，卻沒有見到閃電。外婆家的門板一早被卸下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上了六扇，還剩搭門扣的兩扇立在屋墻角。 sk#MqO\b0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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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妹細妹，你莫寫作業(yè)了，光太暗了，把眼睛弄壞了。下來看外婆衲鞋底子啊。外婆在堂屋盡頭喊我。我撫摩著黃貓光潔的毛發(fā)，沖它笑笑。卻再次看見它的眼瞳莫名的又放大了。“你怎么了？你看見什么害怕的東西嗎？”我輕輕的問。 2_9z'gP(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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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貓突然的竄身而起，從紙堆上一晃到了門外，不見了蹤影。殊不知，這竟是它與我的訣別，自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它。 i:dL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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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上就在烏云密布中逐漸走近了。 C:`&u37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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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崽在鎮(zhèn)子里疾步行走，嘴里念叨我和傻妹子好，我和傻妹子好。被街坊攔住了，問哪個唆使你和傻妹子好的？二崽就愣愣的看著人家，笑。說是你，是你。鼻孔里卻無端的流出血來。街坊連忙躲閃了，搖著頭說撞邪了，撞邪了。滿十娘請了六鐵匠來看，六鐵匠在她屋里長長的弄子里走了兩個來回，從布衣口袋里摸出一張畫符來，吐一口口水在弄子的墻上，一把把畫符粘了上去，說：“是‘血污鬼’附了身。滿十娘你先去把二崽喊回來，莫讓他再出去了，夜里，我算準了時辰就來。” f*CY: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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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二崽被沾了神水的皮鞭抽打得喊叫聲一直滲進了滿十娘的心，她坐在地上，麻木的看著二崽身上滴滴外溢的血珠。 ;.$sT*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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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末的最后一天，鎮(zhèn)子里的人都覺得邪氣。“真的，真的沒有人看到奄奄待斃的黃貓是怎么被放到街弄口子上的。那天，所有站在街弄里的人原本只顧著看三滿娘罵街的，卻不知道怎么就都只看到你大姨突然出現(xiàn)了，她蹲在黃貓面前，一聲不響的落眼淚。然后，她就捧了貓回去。這就被那貓祟著了，一個禮拜不到，你大姨在夜里連句話都沒有留下，就‘走’了�！苯址粋儗ξ胰舾赡旰笾胤敌℃�(zhèn)，探詢小鎮(zhèn)人物時，這般跟我說。他們至今仍說大姨“走”的急，全然是因為被貓祟著了。 K g6Dqo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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